陈超:倒扣的船只在身体的黑暗里开裂(陈超纪念专辑)
陈超诗歌简论
文/敬文东
在生殖力极端旺盛而人口众多的中国,搞诗歌批评的人多“于”而不仅仅是多“如”过江之鲫。但恕我直言,真正合格的,恐怕不过数人而已,绝大多数都是些趾高气扬甚至气宇轩昂的冒牌货。让人备感滑稽的是,这些冒牌货往往更具有 的嘴脸,更能唬住一些诗歌外行和诗歌的初次介入者。在这个假货横行又让人真伪莫辨的年代,这些都不难理解。依我看,陈超不仅属于这“数人”之列,恐怕还是排在最靠前的更少数的几个人之一。十几年前,当我还是个大学生的时候,我就读到过他的文章,并大为赞美,到处为之鼓噪。过了许久之后,我才发现他还是个诗人,并且是一个相当出色的诗人。在某种程度上,陈超也许更愿意被人目为诗人,或者,根据区区在下的推测,他也许更愿意看重自己的诗作,更愿意成为一个诗人。
据我所知,陈超一向被人看作知识分子写作的代言人之一,无论是美意还是恶意。但从价值中立的维度上看,这个断语并没有下错。至少在我的印象中,陈超早年诗作有较长一段时间热衷于在诗歌写作中和大师们对话,热衷于描写和乌托邦相关的场景。《我看见转世的桃花五种》、组诗《交谈》等,就是这方面的“代表作”。但仅仅看到这一点,仅仅以这样的方式来描述陈超的诗歌无疑是荒唐的。实际上,和我们一样,陈超也是一个凡夫俗子——他的诗歌告诉我们他也是这样看待自己的身份的。更重要的是,作为一个凡夫俗子,陈超即使是在和大师对话(比如和马拉美、荷尔德林),即使是在描写和乌托邦相关的场景时,叙述的也是一个普通中国人的心态、情绪和灵*。比如在组诗《交谈》里的《荷尔德林,雪》一诗中陈超写道:
在落雪的时候,我独自走向田野。
你的诗暖和明亮如冰雪下的河流。
天空绷紧它青铜的屋顶使大地松弛,
噢,圣心的翅羽无凭而降,百折不挠,
谦朴,澄明,照耀我颓废的思想。
……最慈爱的东西是雪,暴力无法逾越。
诗的翅羽贯穿大气到达水晶唱针,
蒙召的心思洁白无瑕宽恕凋零的广场,
空旷。施浸。世界溶进一双马眼……
紫檀色的童工在炉火旁为主人煮茶
但他目光坚定,欣悦,控制着泪水,
被母亲丢弃的人进入诗的畛域。
逝去年代的诗人,是谁在今夜派遣雪花,
圣心的翅羽包容,渗透,让我领受倒置的天空?
在我动荡的祖国,是哪些屡经失败的孩子
听你用雪,这白银的钟抖落大爱,
激励言辞的高度,歆享柔翮描绘的光华?
在我单薄的布衣里生长出旧日砧杵的声音。
噢,诗人,寒冷的流过血的季节
我看到你巨大的笔尖占有灵*的炉口喷涌辉光。
诗歌以雪的方式超越杀戮,它们清澈,沉静
普照事物在冬天的根。我站在最冷最暗的旷野
轻吟你愀然而称义的诗篇,今夜,让我
放下火杖,想一会儿我可能的明天——
(,12)
此诗写于八、九十年代之交,在诗里他与荷尔德林所“交谈”、所描写的是地地道道的中国经验,并不乏沉痛感。他有些诗作或段落具有“针在痛中的速度”。我相信在陈超的心目中,只有将现实和超越现实的幻象,将凡庸与超越凡庸的圣洁在诗歌写作中相互交织,才能更深入地表达一个中国人的中国经验,也才能把一个个卑微的中国人的灵*中的超越冲动显透出来。毕竟和那些善于在想象中进行超越的西洋*子一样,咱们面朝*土背朝天的中国人也并不必然安于大地上的这点子事情。在这个意义上,我反对那些说“知识分子写作”就是没有原创性的“二道贩子”的言论,也不同意诗人高于知识分子的观点。按照这种种说教,似乎知识分子就是盲目守旧。可问题是,如果只是守旧,那最初的知识、不断发展的知识又是谁刨弄出来的?我想,陈超的诗歌写作——不用提他的诗歌批评——足以让诸如此类不怀好意的观点不攻自破。
但陈超在近几年的诗歌写作中,相对于现实世界,相对于凡庸的生活本身,确实有了一些“直接性”。对现实他似乎贴得更近了,而且还有了从前的写作中较为缺少的幽默感和反讽。但无论如何,陈超还是将诗歌理应对现实具有的提升作用一以贯之地保持了下来。如果没有这种提升作用,我不知道诗歌是不是还真有那么大的作用——这里恳请那些愿意往下走的人包涵一下。有趣的是,正是在陈超近期的诗作中,在那些更具直接性的诗作中,我们反而更能看到 和尘世的结合、婚媾和酣畅淋漓的洞房花烛,只不过在这种性质的 中,我们看到了更多的反讽,更多的自嘲。但这肯定不是对 的反讽,不是对乌托邦的反讽,而是对我们自己的反讽(即自我嘲笑)。正因为有了这种反讽,我们也许更明白了:相对于乌托邦和高高在上的 ,我们不过是彻底的穷*。
陈超近期的诗更具有芜杂的特点。我相信这是诗歌的高境界。和许多一开始就无师自通而能泥沙俱下的诗人不同,陈超有过他较为漫长的“清纯期”,他是经由清纯走向芜杂的。排开诗歌技术方面的问题不论,那些一开始就泥沙俱下的诗人很可能是些心性不纯之徒,而经由“清纯期”一步步走向芜杂的人,倒更有可能宅心仁厚(关于这个的详细论证不是本文的任务)。依我的经验,这种芜杂中更有可能包含着更多的内容,更多的思考,更多的关怀,更多的沉痛,当然,还有更多的诚实。
“身份”之辨,谈陈超的一首诗
文/唐晓渡
很久很久以前,曾有论者将一批(其时)青年诗论家的诗歌写作视为当代诗歌的重要现象和成果之一而单独论列,以为值得特别推荐北京中科白癜风医院治疗白癜风哪家医院效果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