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风馆」
你来或不来,我都在等你
大雪纷飞,寒风凛冽。
白雪皑皑的天都,一身嫁衣、红得刺目的新娘跌跌撞撞往前跑,身后一滴滴血滴入雪中,红雪成画。
八年前也是这般大雪纷飞,她也是这般逃着。
想不到,八年后,她还是一样的命运。
咚!
她倒在一顶轿子前。
轿子居然晃也没晃的停下来。
她想,她就 了,死得不明不白。
也罢,早该死了,八年前就该死了,老天怜她,让她多活了八年。
不!
她还不能死,她要找的人还没找到。
风挽裳吃力地抬眸看向那顶轿子,拼尽 一丝力气爬过去,血手伸进轿帘里,“救我……”
八抬大轿,金*轿顶,明*轿帏,轿箱两壁雕镂金花,就连窗框都镶有金珠……
路人看到都像见了*似的,不敢多瞧一眼,低头匆匆而去。
“这年头,救条狗都比救个人实在。”轿子里传出温软低沉的嗓音,这嗓慢悠悠的,有着别样的悦耳。
“狗做不来人的事。”她气若游丝。
“这话在理,狗做不出背叛、无情无义这等事。”
这人好像在笑她。
“也罢,天底下敢背叛爷的人已经不知轮回多少回了,论无情无义又有谁比得过爷。”
所以?
“但你这伤明显还不足以让爷出手啊。”
一把匕首扔到她眼前。
“……打扰了。”风挽裳收回求救的手,想爬起身让路,却力不从心。
“有趣!这就是你想向爷证明,你要活的方式吗?”
风挽裳瞥了眼地上的匕首,“我不糟蹋自己。”
“有意思!可是爷我总不能白白救人,你要拿什么来换?”
峰回路转,风挽裳吃力地往袖中探去。
“我就只有这个了。”
她缓缓张开拳头,血红的掌心里躺着一颗干干净净的糖莲子,然后,她在浅笑中阖上眼。
昏过去前,朦胧中,她好像瞧见轿帘被一把骨扇轻轻掀起,里头的男子怀中抱着一个雪白手笼,那个手笼好像会动,还有一双闪着绿光的眼睛。
她想,是自己眼花了罢。
“立即将姑娘送去救治。”立于轿子右边的带刀护卫冷声挥指。
“慢!”
温软沉缓的嗓音响起,男子从轿子里钻出来,那护卫立即取来斗篷为他披上。
颀长的身影立于风雪中,斗篷帽遮住了他的容貌,一袭绣有镂空花纹的白锦缎衣袍,外披缎绣的白色狐裘,尽显雍容华贵。
他撩袍蹲下,捡起女子掌心里的糖莲子端详半响,然后,将糖莲子收进掌心,亲自弯腰将她抱进轿子,打道回府。
轿子调头而去,一行家仆匆匆追来。
“人呢?”后方赶来的男人问。
“方才还在这呢,你看,有血迹。”
“是那顶轿子!”有人指着前方平稳前行的轿子。
“拦下!”
“孙总管,那是那个人的轿子。”又有人颤巍巍地说。
“那个人的轿子……”孙一凡望向在风雪中渐行渐远的轿子,思忖了下,“她的确不可能在那个人的轿子里头。分头找!找不到,你们自个回去跟少爷交代!”
风挽裳缓缓睁开眼睛,一时适应不了光明,便用手去挡。
原来阴曹地府也有阳光的吗?
她从床上坐起,低头看到身上质地上乘的中衣,轻轻将衣襟从肩膀褪下,看到心口上有了永不可磨灭的烙印。
原来,她活了,那个有着一副温软嗓音的男子当真救了她。
冷风吹来,她望向窗口,原来是开着窗。
风挽裳合上衣裳,下床想把窗关上,没想到不经意地一瞥倒叫她惊呆。
居高临下望去,银装素裹,到处都是奴仆在扫雪、抖雪,起码有五百人以上,密密麻麻。
而她身处之地是一个独立的院落,立于后宅一角,两层楼阁,楼上寝房四面都设有窗,前后左右都有美景可观赏。
倚窗而立,往下看,有门廊直达主楼,梨花树下有石雕围栏围成的石桌,还有一条人工小池蜿蜒在院中,水面已结冰,小池两旁走道铺满鹅卵石,走道旁边皆种上扶疏花木……整个景象充满了诗情画意。
风挽裳从未见过如此雅致脱俗的院子,住着都叫人心旷神怡。
她关上窗,从屏风上取来衣裳穿上,然后走出房门,下楼。
走出独立小院,她看到这座宅子大得一眼望不到头,一栋栋屋子错落有致,宽广的花园西侧有一座桥,桥下是潺潺流水,放眼望去,长天万里,曲桥卧波。
冷冽的寒风吹来,风挽裳拢了拢身上的狐裘,手摸上的是厚实的锦缎,按她而今的身份不适合穿这么华贵的衣裳。
她心下要去找府里管事,可是四通八达的花园里,到处是人,却没一个愿意搭理她。
“住脚!!”
突然,身后传来大喊,风挽裳前脚停在半空,后脚只点着脚尖,金鸡独立。
“这是从塞外移植回来的含香草,不能踩,也不能让影子抢了它的阳光,冬日里更要注意给它们去雪,曾有人不小心踩中被爷卸了脚掌呢。”
那奴仆一边小心翼翼地给草去掉上面的雪,一边絮絮叨叨地说个不停。
爷?
是那个抱着有对绿眼珠暖手筒的男子?
为了一株草卸了一人的脚掌,如此说来,他当时丢给她匕首,要她再刺自己一刀也不是说笑了。
风挽裳瞥了眼遮住草的影子,挪身到一边,神情淡淡。
也不知过了多久,那奴仆总算完事。
“你是新来的,以后可要记住了,这里的一花一草都是极为珍贵的。”起身,回头看到女子的脸,他愣住。
“多谢告知。”风挽裳莞尔颔首,“请问……”
还没等她问完,那人已经跑掉。
正愣着,旁边忽然传来窃窃私语……
“瞧!爷亲自抱回的那女人醒了,昏迷了半个月也够长的了。”
原来,她昏迷了半个月之久。
“你说她是打哪儿来的啊,穿着嫁衣,心破了一个洞呢。”
“心破了一个洞的人居然还能活,她会不会是妖?”
风挽裳抬手按向心房位置。
其实,刺入时不痛,痛的是看清了刺的人。
“我觉得,她定是做了什么狼心狗肺的事,以至于在大喜之日被人钻心,想看她的心是否是黑的。”
“那以后我们离她远一些,不管她是人是妖,都得防着些。爷怎么什么人都往府里带,她和我们又不是同一种人。”
不是同一种人……
风挽裳低头看向心口,手用了力,原来还会疼。
“都不用做事了吗?”
蓦地,身后传来声音。
风挽裳回头,就见一个中年男子板着脸站在那里。
看着那些个婢女做鸟兽散,她便猜出此人的身份了,上前福了个身,“您是府里总管吧,奴婢风挽裳。”
“奴婢?”霍靖心下思忖。
这姑娘是爷亲自抱进门的,而且还抱进了采悠阁,看这谈吐举止也属大家闺秀,怎地成了奴婢。
“是的,爷救奴婢一命,奴婢为奴为婢伺候,总管可以给奴婢吩咐差事。”
“你这身子……”
“谢总管挂怀,已无碍了。”
霍靖被她那恬淡的笑容给蛊惑了,其声音温柔婉转,透着几许空灵,好声悦耳。
“对了,府里可还有多余的冬衣?奴婢穿这身不适合。”风挽裳指着自己身上过于华贵的衣裳。
“有是有,只是都是旧的。”
“无妨的,能穿就好。”
“那你随我去取吧,取完后,你……去厨房帮忙。”霍靖有些期待。
这般大家闺秀,指如削葱根,他倒要看看她是如何处之。
然而,换了冬衣后的风挽裳来到厨房后却叫人目瞪口呆了。
叫她杀鱼,她微微一笑,走到井边手起刀落,杀鱼、刮鳞片,手法竟娴熟得给人一种她在给鱼超度的错觉。
叫她拔鸡毛,她撸起袖子毫无怨言地照做,而且拔得干干净净。
用完午膳后,霍靖找到了她。
“风姑娘……”
“霍总管称奴婢为挽裳便好。”刚刷完碗的风挽裳,抬头,露出一抹淡然的笑容。
“挽裳,趁爷还未回来,你去打扫爷的寝房。记住!千万不能让爷见到你!”霍靖严谨地交代。
“是。”风挽裳颔首而去。
霍靖有注意到她的手冻得通红,但她却半句怨言都没有,不由得又对她心生几分好感和疑虑。
这女子,说她是大家闺秀,她又懂得做粗使丫头的活,说她是粗使丫头,她的气质偏偏又透着高贵。
她到底是何来历?
穿过通幽曲径,穿过曲折长廊,踏上与长廊相连的白玉栏平桥,风挽裳来到缀锦楼。
缀锦楼正面临水,可赏一池荷花,水岸边怪石嶙峋,有垂柳和花草。背面紧邻竹林,可透过圆形雕花门赏竹。
楼下是书房,悬有“宁静致远”的匾额,两柜藏书,靠墙有条几,书案临窗,挥墨间,抬头可见窗外美景。
门窗轩敞,凛冽寒风穿堂而过,风挽裳搓了搓手臂。
这地方适合春夏秋居住,冬日住委实冷了些。
她打来一盆水和抹布,认真抹完屋内的东西,正要上楼去整理寝房,转身之际,一阵风将屋内通往竹林的门吹开。
她忙放下水和抹布,上前把门关上,然而,手够上门扉的时候,一阵眩晕袭来,她身子晃了晃,往外栽去。
一双锦缎鞋靴映入眼帘,她愕然抬头,看到前面站着一名已经褪下裤头的男子,虽然他及时提上,但她还是看到了。
他那里……空无一物。
男子满面是血,看不清他的真面目。视线往下,她看到落在地上的衣物也染着血。
说不害怕是不可能的。
见他走来,风挽裳扫到他光着膀子,连忙转过身去,紧闭双眸。
也在那一瞬间,男子已绕到她身后,结实的手臂压在她的脖子上,勒紧。
“你应该叫的,你不叫,爷都不知该如何是好了。”温软沉缓的嗓音慢悠悠地响起,手臂不停地施力。
风挽裳紧咬下唇,飞快摇头,身子止不住地颤抖。
这人能在奴仆上千的宅子里杀人,定是不简单。
忽然,男人的手抚上她的脸,她身子彻底僵硬。
“白玉之肤,星月之眸……好一朵出水芙蓉。可惜……这手,影响了美感。”
然后,她的手被男人握在手里。
她的手很冰,他的手更冰,在她的指上玩味地揉捏,说话的热气扑洒入耳,那唇,好似随时都会贴上她的耳朵。
若非方才亲眼见到他没那破坏姑娘家清白的玩意,她可能没法强忍下去。
“以为不出声就能当什么都没发生?亦是,有恃无恐?”
“……”风挽裳紧闭着双眼,紧张得手指指甲已经陷入掌心肉层里。
“挽裳……”楼里忽然传来霍总管找人的声音。
“玩赏?这名字是要昭示世人等人来玩赏吗。”男子修长的手指摩裟着她细嫩无暇的脸蛋。
风挽裳紧抿下唇,只要不说话,不看就好了。
“就这样闭着眼走出去。”
终于,他松了手,将她转身。
风挽裳暗松了一口气,重拾镇定往前走。
“往左。”
她思忖了下,往右行,果然成功摸到了门,进入,关上。
男子嘴角勾起兴味的笑。
关上门,风挽裳脸上才恢复血色,霍靖就找到她了。
“挽裳,你可看见什么了?”霍靖说着往她身后那扇门瞧了眼。
她摇摇头。
门后面那个男子为何会满脸血的出现在那里,又是谁,这些都与她无关。
“快些走吧,我刚收到消息,爷要回来了。爷在缀锦楼的时候从来不让人出现在他的视线之内。”
风挽裳点头,走过去端起水,安安静静地离开。
霍靖看着她的身影离去,回身,面向那扇门,躬身,“爷,是奴才的错。”
“她何时醒来的?”
“约是今日巳时。醒来后便找到奴才自称为奴婢,说是爷救了她,她便为奴为婢伺候。”霍靖聪明地详细禀报。
“……”门后面只传来水花的声响。
万里冰雪,独有屋后那座凿出的天然泉池泛着热气,其水温热若汤。
霍靖担忧地想了想,斗胆地说,“爷,她来历不明,大伙都担心留下她会出事,不愿接纳她……她留下来恐怕不好过。”
“敢求爷救的人,再不好过也得过!”门后传来颇具兴味的声音。
“那还让她住在釆悠阁吗?”
“不同的人自然不能放一块。”
不同的人?是指心里的不同,亦或是字面上的不同?
“奴才明白了。”霍靖躬身告退。
风挽裳要总管安排她住进下人房,可是总管却跟她说只能住在釆悠阁。
她干着粗使丫头的活,住的却是一个院子,这……着实让她为难了,也让她在宅子里更加不待见。
很快,宅子里充满了关于她的非议,但她对任何人依旧淡淡微笑。哪怕走到路上被狗血淋到,她也是洗了就算;哪怕,她住的屋子里贴满符咒她也是撕了不恼;就连去领膳食,哪怕 个到却被告知来迟了,她也无妨,拿着馒头微笑道谢离去。
这日,风挽裳洗好 一盆衣服,才去厨房领属于自己的那份午膳,依然是只剩一颗馒头。明明踏进来的前一脚灶台上还有一份剩下的午膳的。
她也不恼,拿了馒头走到外面比较挡风的角落吃。
霍靖端着一碗东西来到她面前,“也许你争一争,就不该只是一颗馒头了。”
她仿似天生学不来生气,永远好脾气的微笑,恬淡,不争不闹,与其说逆来顺受,倒不如说随遇而安。
“于我无益反有害,何必争呢。”
“怎会无益,至少你的膳食能得到改善。”
“肚子不饿便好,至少还给我留了个馒头,凭这个馒头我就该感激。”她知道这些人都想赶她走,因为她出现的时候心破了一个洞,被归类为与他们不是同一种人。
眼下,她只求有瓦遮头,有处安身,别的不求。
“来,将这碗鹿血喝了。”
听到‘鹿血’二字,闻到那股腥味,风挽裳脸色僵硬……
“快喝吧。”霍靖把鹿血递到她眼前。
“为何要喝?”她抬头,淡淡地问。
这八年来,她每月都要喝上一次。
她不明白,为何到了这里,还是要喝。
“你的心破损,需要鹿血养之。”
“只是因为破损吗?”她抬手抚上心口,不是为别的?
“是!”霍靖坚定地回答。
“如此,我能否不喝?”她平静的眼中带着一丝乞求。
“是爷的意思,爷救了你,你就已身不由己!”
救她?
八年前,那个人也是救了她, 落得那样的结局也是身不由己吗?
而这一次,是她求人救的自己,她也该身不由己。
也罢,她而今活着只为了找到想找的人而已,又何必固执于什么。
接来那碗鹿血,风挽裳忍着作呕的冲动,昂头喝下,然后抬袖抹嘴。
“天啊!她真的喝了耶!她真的不是人,得靠血养着!”
“她会不会半夜来将我们的血吸干?”
暗中的人窃语不断,风挽裳一笑置之。
“对了,负责买菜的老王病了,这是十个铜钱,你去买回今夜府里所有人食用的晚膳食材。”霍靖接回碗,将一串铜钱交到她手上,便拂袖离去。
风挽裳瞬间忘了胃里翻江倒海的恶心,她犯难地看着手心里的铜钱。
十个铜钱买上千人吃的食材,买得到吗?
天都很大,大到以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划分区域,青龙是近皇宫以及王公贵族所住的区域,其余三大区不受限。
风挽裳也是出门了才知道自己所住的地方是位于朱雀区名为‘幽府’的大宅子。
“听说了吗?前几日,那九千岁又滥杀忠臣了。这次杀的是吏部尚书,听说是因为不愿按他要求提拔他的人,就被他在太后跟前参了一本。”
“是啊,我有一远房侄子在里面当差,也没能幸免,真是造孽。”
“听说抄家当日,吏部尚书当着九千岁的面抹脖子,喷了九千岁满脸血,九千岁便令人将其家人的头全割下来给他陪葬,太可怕了。”
走在朱雀大街的菜市上,风挽裳耳边都是关于当朝九千岁又造了什么孽的声音。
当今天下三国鼎立,北岳、西凉、南凌。其中当属南凌独大。
只因,南凌的天都,曾是海纳百川的地方,无数异族在这里建立了美满的家园,诞下了他们的子孙后代。所以,南凌曾是天下最负盛名、最得人心的国家。
然而,二十年前,十六岁的皇帝失踪,太后扶持幼帝登基,垂帘听*,把持朝*,并且以保证天都纯血统为由,将异族赶尽杀绝。
听说,那一夜,血染天都,红了半边天。
那是南凌历史上最惨绝人寰的一笔。
往后的二十年间,换了四个幼帝,每个都不超过十二岁,听说是太后不想放权,所以每个幼帝到叛逆之年时才会离奇死亡。
而那人人得而诛之的宦官九千岁就是太后最宠信的人。
听说,他十六岁入宫,十九岁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二十岁弱冠得赐皇姓。为人阴*、残暴,举凡是他不顺心的,杀!他看不顺眼的,亦杀!
幸好,这些都与她这个小人物无关。
她还是赶紧想方法如何拿十枚铜钱买回上千个人吃的菜吧。
风挽裳继续往前走。
身后,孙一凡站在大街上盯着她离开,招来小厮,“回去禀报少爷,人找到了。”
穿着粗布麻衣的风挽裳穿梭在菜摊间,逐一对比了菜价,果然,十个铜钱远远不够。
她站在大街上,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斜对面不远的茶楼上,黑暗的雅间里,一把骨扇轻轻撩开竹帘,光透进来,姿容半露,可见其轮廓菱角分明,唇色淡淡。
“果然是被养在深闺的女人,真没用。”男子嗤笑摇头,正要放下帘子,忽然,他看到那女子突然往路边一摊糕点走去,方要放下的竹帘又被掀起,唇角兴味地勾起。
风挽裳站在糕点摊前,看了眼没人买的奶块,微微而笑。
方才,她正苦无对策,忽然,一股深藏在记忆中的香味扑鼻而来。
依稀记得,儿时,有一群蒙古人路过家门口时用一袋奶块跟父亲换了干粮。
她和弟弟偷偷拿了两块吃,一点儿也不好吃,后来,喝下一口茶觉得有别样的味道,就把奶块都泡在茶里,还真的喝出不一样的味道。
风挽裳假装看了几种糕点, 指尖落在那两包奶块上。老板见她有兴趣,便说那是两个蒙古商人用来换他的糕点的,这奶块压根没人愿意买。
最终,她以五枚铜钱买下那两包奶块。
她又去茶摊以剩下的五枚铜钱买来一壶热茶,借了一张桌子和一叠碗,凭着儿时的记忆把奶块放进茶里,将一空碗倒扣在上头,不多久,一碗泛着奶香的茶就成了。
“去买一碗来。”男子吩咐。
作为贴身护卫的万千绝明白,这买一碗可不止是买这般简单。
他来到已经围了不少人,却没人买的茶桌前。
“姑娘,我家主子闻香而来,不知你这茶是否能喝?”
“大爷可先尝一尝。”风挽裳赶紧给他倒了半碗。
万千绝接过,抿了口,“嗯,果真好喝!来一碗。”一枚碎银放在桌上。
风挽裳赶紧给他倒了一碗,双手奉上。
围观的人见万千绝端着那碗茶往前方有名的茶楼走去,心想,都从有名的茶楼里出来买茶了,那这茶必定不同凡响。于是,争先恐后地上前买茶喝。
很快,茶卖完了,风挽裳把银子算了算也够了。
她又拿出一点给开茶摊的老人家作为酬谢,才匆匆赶去买菜。
还好,赶在收市前买到了所需的菜,但是,看着一筐筐的菜,风挽裳犯愁了。
瞧见前面停着一辆拉车,旁边还有一位大叔,她看了下余下的铜钱,便上前询问。
“大叔,我那有几筐菜,您能帮我拉回去吗?我付您钱。”
那大叔瞧见她孤身一人,又看了看她说的那几筐菜,“姑娘,你这是要拉哪儿去?”
“就沿着这条河一路往下走,过了桥,不远就是。”
“过了桥?姑娘说的莫不是那栋*宅吧?”那大叔一听,怛然失色……
“那叫幽府,不叫*宅。”风挽裳莞尔道。
“幽府可不就是阴间地府吗。姑娘,这事我可干不了,别人也不会干的,没人敢往桥那边走。你若是在里面当差,我劝你还是快走吧。”
幽府是阴间地府?她可没往那想过。
这时,旁边的三姑六婆们也围过来了,“听说那幽府的主人是个幽灵,有个乾坤宝袋,宝袋里养了好多个*妾,夜里放出来替他搬金载银,顺便替他吸阳气。”
“姑娘,你定是刚来到朱雀这边吧,看你长得这么水灵,还是能逃就逃吧。”
茶楼,一个手下进来将原话附耳转告。
昏暗里,顾玦放下帘子,端起那碗独特的茶浅啜了口,慢悠悠地道,“可以准备抓人了。”
“督主,不用抓了。”在另一边帘子盯着的万千绝出声。
“哦?跑远了?”
“不是,是风姑娘自己把菜拉回去。”
闻言,顾玦嘴角勾起,转回身,重新撩起竹帘往下看。
果然看到不远处的女子叫人帮忙把菜抬上拉车后,自个当老牛拉车上路了。
“居然没被吓跑?这可有趣了。”骨扇一下一下地敲在手心上,半响,吩咐,“让霍总管出来一趟。”
风挽裳凭一己之力拉着菜艰难前行。
她不管那是什么阴间阳间,是*宅正合她意,她可以安安心心地住下找人。
也不知自己拉着车走了多远,正巧碰上霍总管外出。
“挽裳,唉!瞧我这记性,都忘了给你派个人了。”霍靖愧疚地说。
风挽裳淡笑摇头。
她知晓霍总管也是想让她知难而退吧,可是,目前除了幽府,她无处可去。
接着,霍总管让人接手,这苦差事总算结束。
回到幽府,府里的人许是瞧见她真的办到了不可能办到的事,开始对她另眼相待。她才知道是自己太小肚鸡肠,错怪好人了,那分明是霍总管的良苦用心,努力帮着她被大家接纳。
入夜,用了晚膳后,难得的不用刷碗,风挽裳回采悠阁时想顺便去同霍总管道声谢。
走到一半的时候,就看到霍总管站在前方的垂柳下,正毕恭毕敬地同一名男子说话。
在灯色映照下,那男子一袭浅色长衫,身形削瘦,给人一种文弱书生的感觉。侧面看,其貌丰神清秀,端正的轮廓隐含儒者特有的斯文秀雅。
看霍总管的态度,他便是府里的爷了吧?
原来,救她的男子长这样,可是,这样的他,怎么也无法让人将其同残暴联想在一块。
瞧见那男子结束谈话,正朝这边走来,想起总管说过这位爷不喜人见着他,风挽裳赶紧弯腰退到一边,双手交叠于前,深深低着头。
男子经过时,脚步略停了下,侧眸扫了眼,方离去。
见男子离开了,风挽裳才放松身子,上前跟总管道谢,“挽裳多谢总管的关照。”
“呃?”霍靖疑惑了下,这才反应过来,面容颇有些尴尬,“这……你也辛苦了,快回去歇着吧。我还赶着去办爷吩咐的事。”
这哪是他关照啊,她不说他还真没想过,爷看似刁难,实则是在帮她。
风挽裳目送匆忙离开的霍总管。
方才那名男子果然就是救了她的那一位,还真是人不可貌相。
转身,她正要回采悠阁,突然,下腹涌起一股熟悉的异样,她算了下日子,脸色微变,连忙低头匆匆赶回采悠阁。
一路上,风挽裳只顾着赶路,却不料在回廊转角处一头撞上了人。
偏那人手上捧了一个大碗,大碗里是满满的面粉,这一撞,那碗面粉反泼向他的脸。
碗,咣当落地,面粉自那人的头上、脸上飘落。
“呃……”被撞得反弹跌坐在地的风挽裳发出一声闷哼,身下一股潮涌袭来,她的面色更加难看了。
“撞疼了?”男子清朗的嗓音响起,有别于那日救她时的温软沉缓。
风挽裳抬头就见一只手出现在眼前,再往上看……
廊灯下,一张清俊的脸清晰映入眼帘,从正面看,这张脸更带书卷气息了。
“奴婢见过爷。”她小心翼翼地就地跪起,深深低下头行礼。
沈离醉微怔,随即看向旁边一脸面粉的男子,轻笑,“起来吧。”
“请爷先行,奴婢留下来打扫干净。”以她此时的身子,哪能起。定是这几日受了劳累,日子提前了。
“不用了,夜里冷,留待明日吧。”
风挽裳摇摇头,“奴婢闯的祸自当由奴婢来善后。”
“喜欢跪是吗?”
蓦地,讥诮的嗓音响起,风挽裳莫名觉得有些熟悉。
微微抬头,她撞进一双勾*夺魄的风眼中,因着面粉覆盖了他的脸,她看不清他的真容,但从轮廓来看,可看得出此人生得极俊,旁边的爷恐怕不能与他相提并论。
想来,这男子是府中贵客,她撞了他,他恼也是应当。
深吸一口气,风挽裳把头压得更低,无奈坦白,“对不住爷,奴婢……不方便起身。”
“不方便?莫非你要就地孵蛋?”先一步出声的还是那名贵客。
“奴婢……”
“还是,你要挡你家爷的路?”顾玦站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她。
风挽裳看向一旁也是一脸等着的主子,手,捏了捏衣角,不得已,只能小心地起身退到一边……
青石地板上,那摊暗红清晰可见。
风挽裳低着头,丢脸至极地紧咬下唇。
她的月事说来就来,一来就这般波涛汹涌,再加上今日又喝了那碗鹿血,又在外奔波劳累了半天,今夜怕是别想好过了。
“晦气!”
就在她羞得不知所措时,一件黑色披风扔过来,竟是被她撞了的那名男子给的!
“还想留下来继续给爷添晦气?”
听见男子一副嫌恶的口吻,风挽裳瞥向幽府的主人,见他神色不自然地别开脸,心知是自己让他在贵客跟前丢了脸面,连忙顾不上行退礼,裹上那件披风匆匆跑开。
“特地从西域买回来圈养的纯品种梅花鹿总算没白费不是吗?”沈离醉扫了眼地上的血红。
“她不白费爷的苦心就行!”顾玦随脚踢开脚边的碗,碗滑了个圆,恰巧带动地上的面粉覆盖了那一摊狼藉。
“她好似将我认成了你。”沈离醉将这看似随意却是有意的动作看在眼里。
“那你说,这般不长眼,我是不是该挖了她的眼珠子?”他带着满脸的面粉,转身离开。
“挖了也无妨,反正你要的也不是她的眼珠子。”沈离醉跟上,“去哪?”
“取面粉。”
“让人做就行了。”
“我每年都亲手给她做寿面,你又不是不知道。”
沈离醉停下脚步,看着男子的背影,他想说的是:可是,她不知道。
风挽裳因为来潮,小腹疼痛难忍,一夜不好眠。
翌日,顶着苍白的脸色出现在大家面前,一夜之后,大家看见她又像是看到了*,避之不及。
唉!是不该强求的。
强撑着不适,好不容易洗好衣服回来,她发现他们看她的目光更诡异了。
她淡然视之,直到总管匆匆来找她。
“挽裳,快跟我走!青龙街那边来人了,指名要带你走!”
咚!
风挽裳手里的洗衣盆应声落地。
最终还是被他找来了是吗?
为何还要找她?
“原来她是青龙街那边来的啊,能住青龙街的都非富即贵,她到底是什么身份?”
“还能是什么身份,你瞧她干的那些粗活,八成是飞上枝头变凤凰,成了人家的妾,后被正房欺压逃出来,被咱爷给捡回来了。”
逃婚的小妾吗?
若真是,倒还好了。
“挽裳,快跟我去见那人吧,府里外人不能久留,若是让爷看到,所有人都得遭殃。”见她白着脸,愣着不动,霍靖心焦地催促。
风挽裳内心挣扎了下,颔首,答应跟他去见那个人。
那个,她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的人。
府门,面朝江河。
一名穿着锦衣华服的男子临江而立,他的背影风挽裳认得,过去八年,她曾无数次带着微笑目送他的背影。
“萧爷,人我给您带来了。”霍靖上前道。
萧爷,萧璟棠亦是天都里了不起的人物,他常常给城里吃不起米饭、喝不起粥的穷苦人家送米送钱,甚至在每年腊八时都到各街派腊八粥。因此,人人敬仰,人人爱戴,名声好得与他家爷完全相反。
萧璟棠惊喜回身,看到低垂着头、一身粗布丫鬟装的女子,连忙取下身上厚实的毛领披风给她披上。
风挽裳微微侧身避开,抬头,平静地看着眼前这张脸。
朗目疏眉、温润沉稳,她曾经以为可以对着这张脸朝夕相处一辈子。
“挽挽,你向来怕寒,怎穿得如此单薄,快披上。”萧璟棠继续把披风给她披上。
“萧爷找小女子有何事?”风挽裳抬手拒绝,不小心就碰着了他的手。
感觉到这只手有别于以往的细嫩,萧璟棠一把抓住,低头就看到上面冻得红肿,又冰又凉。
再看她的衣着,他懂了,对霍靖道,“请代我跟你家主子说,人我先带回去了,改日定当登门道谢。”
“这……”霍靖犹豫了。
瞧二人这亲昵的模样,原来风挽裳逃的竟是萧爷的婚。可人是爷救回来的,若爷回来发现人没了,他也不好交代。
“萧爷,请慢走。”风挽裳漠然抽回手,淡淡地朝萧璟棠欠身。
“挽挽,别这时候同我使性子,你该知道这几日正是你不舒适的日子来临,怎能如此折腾自己的身子。快随我回去,我让府里的厨子好好给你补补。”
风挽裳抬头对他露出浅浅的笑,“补了再狠狠刺上一针吗?”
那一日,宅子里红彩高挂,与外面的风雪成为鲜明对比。
盛大的喜堂上,只有新郎新娘还以及管家仆人。按理说,他是天都的大善人,理应门庭若市才对,但他说成亲是两个人的事,不想太张扬。
她毫无异议,她的愿望很简单,那便是做他的妻,热闹不热闹与否都无妨。
虽然他们的大婚很冷清,但她心里暖如旭日。
“夫妻对拜!”
随着这声高唱响起,喜帕下的她抿唇微笑。
相守八年,她与他,只需这 一拜,便是夫妻了。
带着满心雀跃,她弯腰与他对拜,突然……
“唔……”
她左胸剧痛!
喜帕滑落在地,露出一张清雅脱俗的脸。
她不敢置信地看着捅入心房的钢针……
一支中空的钢针,针中有针,握在上头的是他的手。
她缓缓抬眸,他的脸离她好近、好近,双目幽深,一瞬也不瞬地盯着她。
她搜寻他面庞五官,什么也看不出,只有墨羽般的长睫微微颤着,千年古井般的眼瞳映照出她震惊的模样。
“为何?”泪盈于睫,她不解地问。
他又近一步,拥住她。
噗地一声,抽针亦是干净利落。
“挽挽,我需要你的心头血。”他满含愧疚地说。
“心头血?”她捂着血流不止的伤口,脸上血色褪尽,忽然间,明白了什么。
“八年前,你带回我不是意外?”
八年前,大雪纷飞的夜里,她好不容易从买她的青楼里逃出,以雪藏身,久而久之,四肢冻僵,没法动弹。
他骑着高头大马,踏雪而来,为她拂去身上冰雪,用温热的大掌来回揉搓她的脸、她的手,帮她回暖。
“八年前,我千辛万苦从西域寻回一味千年鹿心的珍药,此药若能寻得一位初潮将至未至的少女服下,施针将其化开,再运功重聚于少女心头,然后以鹿血养之,养至八到十年,少女心头血可治心疾此类。”
是了,当时,他用醇厚低沉的嗓音哄她张嘴吃下什么东西。
后来,他跟她说,那是让她迅速回暖的药。他还说,经过那一场冰雪覆盖后,她的身子骨每个月来潮前后的期间都得喝一碗鹿血补血养气。
原来,这才是真相!
他捡回她只为了培育药引子!
“你要救谁?”她想问个明白。
“当今公主。”
原来是当今公主,好高贵,真的好高贵。
“为何是今日?莫非,连同我成亲也是假的吗?”她的心已经开始毫无知觉。
“因为采心头血需在你心花怒放之时,以此采血针刺入你心脉,以内劲弹针,引出三滴心头血,如此不止能让你降低危险,引出的心头血也更纯。”
“心花怒放?你也知道与你成亲是我最心花怒放之时?”她可悲地笑了。
“挽挽,想与你成亲是真。你乖,等我回来。”他抚了抚她苍白的脸,转身吩咐,“孙总管,顾好她。”
然后,她眼睁睁地看着新郎官丢下她这个新娘去救别的女子,嘴角扯出一抹苦笑,伤心欲绝地推开孙总管,捂着血流不止的伤口,跌跌撞撞地跑出去。
回想那一日的画面,风挽裳仍觉痛不欲生。
自八年前,他捡回十岁的她起,他们整整相依了八年。
她会洗衣做饭是因为他,因为他的衣食住行都是她亲自打理。
她以为他们早已心心相印,原来不是。
她一心想嫁予他,然而及笄过了一年又一年,他却从未表明要娶她。她也不怨,因为早已抱了此生非君不嫁的念头。
却原来,他只是为了等够八年,取她的心头血!
恨吗?
不,她不恨。
怪只怪,八年前,老天安排他们相遇。
怪只怪,她误以情深。
“挽挽,你知道萧家是药材世家,太后下旨要我萧家寻药治公主的心疾。当日,公主病危,我只能丢下你不管,若救不回公主,后果如何你该清楚。乖,先跟我回府可好?”萧璟棠伸手去牵她的手。
风挽裳避开,淡淡摇头,“我不会再回去,那一针,已经偿还你八年来的恩情,而今,救我的是这幽府的主人,就如同你八年前救我一般,没有他就没有今日的风挽裳。”
“挽挽,我再说一遍,跟我回去!”萧璟棠沉下脸。
风挽裳对他微微欠身,转身就走。
“难道你不想知道他的下落吗?”
这句话成功让她停下脚步……
恬淡的脸露出喜悦之色,快步折回到他面前,“找到了吗!他在哪里?”
萧璟棠只是看着她,不言语。
风挽裳脸上的欢喜一点点褪去,对上他带着愠色的双眸。
她明白,倘若她想知道就必须乖乖跟他回去,回去继续做他的药引子。
他竟拿此来逼她呵!
漫上心头的寒如同那一日,是彻骨的冷。
她答应,“好,我跟你回去。”
这个消息,她等了十年,无论如何都要获得。
萧璟棠紧绷的脸色顿时舒展,欣喜地去牵她的手,风挽裳却是避开,转向霍靖。
“霍总管,奴婢……”
“挽裳,这事我也做不得主,爷救回来的人只有他不要的,否则死也是爷的*。”霍靖断然打断,本来以为叫她来把人打发走就算,没想到她当真想要跟这人走。
不过,萧璟棠救了公主,相信不久,萧家就更上一层楼了。而今这男人又亲自寻来,对她百般解释,是姑娘都会动摇吧。
听到这过大的口吻,萧璟棠望向幽府气派的朱漆大门,“你家主子是何许人也?”
在来时他已让人打听过,朱雀这边的人将这幽府比作*宅,没人敢往桥这边走半步。因为,这幽府确实大得过人,金碧辉煌,不是一般人所能拥有的。听说,常常有人在半夜里看到*抬轿入幽府。
“我家主子不爱人随随便便问起他。”霍靖哈腰道。
萧璟棠微微蹙眉,又扭头看向幽府,眼里闪过一抹冷芒。
“如此,萧某下次亲自登门拜访,孙总管。”
孙一凡得令,挥手让身后的下人将两箱金条送上。
霍靖看了看幽府门口的两座狮子,又看了看萧家下人手上的两箱金条,“萧爷,恕小的冒昧,您觉得那两座狮子跟这两箱金条比起来,哪个更值当?”
闻言,萧璟棠递给孙一凡一个眼色。
孙一凡便走到镇府的两座狮子前,抬袖抹去上边的积雪,细细地鉴定,有了结果后,回到主子身边,“少爷,是纯金打造。”
风挽裳也不免微微诧异,那两座狮子看起来就与一般府邸门前的差不多,没想到是真金打造。
也是,一株草能比一条命珍贵,用金狮子来镇门也就没什么可稀奇的了。
“既然贵府不差钱,他日若有用得上萧家的地方尽管开口,告辞。”萧璟棠莞尔一笑,将手上披风再度为身边的女子披上。
风挽裳这一次没有拒绝,歉疚地对霍总管欠身,“奴婢多谢霍总管连日来的照顾,请代奴婢跟爷说一声,风挽裳多谢他的救命之恩。”
“挽……风姑娘,你要不要再等一等?等爷回来你当面同他道谢。”霍靖赶忙开口做挽留。
风挽裳摇摇头,“您也说过,爷不喜见人。”
说罢,又微微颔首,便随萧璟棠上轿。
就在她要钻进轿子的时候,霍总管的声音再度响起……
“爷,您回来了!”
风挽裳停下动作,直起身,徐徐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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