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开始的地方◆◆◆
冬闲烫豆折
作者
李春
过了霜降，稻谷收进了仓，红薯堆满了房，农闲的季节到了。
但其实在过去，农村仍有忙不完的细活，磨薯粉，晒薯干，烫薯线粉，炒花生，炒蚕豆，炒*豆，酿米酒，酿酒糟，磨豆腐，做腐乳，做豆豉，把一年收集晒干的锅巴磨成籼米粉……
民以食为天，一家人把粮食收回家后，剩下的活就交给主内的女人们，为给过年做准备，女人们忙着做各种粮食深加工美食。在我们家乡，有一种不能忘的美食，那就是烫豆折。
豆折的主要原料是大米，辅料是蚕豆，当然也有人用绿豆、*豆、荞麦，但在我们这片习惯用蚕豆。相对而言，绿豆、荞麦性寒，蚕豆补中益气，较*豆营养成分更多。
姨妈说，这回她用的陈年蚕豆，补益效果更好。现代科学认为不管什么食物总是越新鲜越好，超过一两年的就过期了。
但老辈人不信这一套，陈久的腌咸鸭蛋水对治某些胃病有奇效，陈久的菜籽油性能转变反而降火，陈久的红薯粉也最为下火，陈久的茶叶也是好东西治疗伤口消炎有奇效……
所以老辈人不怕东西放坏，家里总有各式坛坛罐罐存放东西，赶上好天气每年晒几天，不生虫不发霉就可以一直保留下去。
今年立冬过后，眼看小雪就要到了，却丝毫没有入冬的迹象，沐浴在小阳春的温暖里，连门前的贴梗海棠都萌发了三个艳红的小花苞。
谁知一夜狂风刮来，凄风苦雨后，天气断崖式降温，雨过天晴，人们却感受到了瑟瑟的寒意。隔壁大妈忽然兴起，邀着姨妈烫豆折尝尝鲜暖暖胃。
姨妈高兴附和，跑回家一宣传，结果大舅舅要搭伙，在家的小舅妈也要来搭伙。于是，尝鲜的活动就变得兴师动众了。
前天，姨妈就和磨粉的作坊约好了。昨天，泡下了18斤糯米和蚕豆，外婆也帮着大舅舅泡上了蚕豆。一大早，姨妈剥好了自己的蚕豆，又跑来帮外婆剥蚕豆。
剥完后，细细地切成丁，倒进桶里和糯米混匀，舅舅用摩托把原料装去磨浆。烫豆折必须用柴火灶，姨妈一看外婆的锅许久没用锈迹斑斑，自己的老灶也许久没用了，决定借用隔壁大妈家的锅，等她烫完自家的就烫我们家的。
我们来到隔壁大妈家里，她已经忙着开始烫了，姨妈一看烧的硬柴，忙叫外婆去别人家讨点稻草来。烫豆折必须用稻草烧的空心火，烧起来火面积大锅能均匀受热，看着虽旺其实火力弱，用于烫豆折再好不过，木柴火太实太旺，容易把豆折烤焦。
如今人们割稻谷多用机器，稻草也难见了。好在有人家田埂间堆着有，一说就答应，堆放在露天的稻草有些湿气，还得晾晒一会儿。折腾半天，草进了灶。
烫豆折其实和摊煎鸡蛋饼差不多，但是必须摊得薄薄的，切成丝口感才好。大米蚕豆韧性差，我们这里没有北方的鏊子也没有平底锅，要在柴火灶里烫豆折就必须得有工具，敞口碗和大蚌壳，敞口碗好找，但是大蚌壳如今少有人家保存了。
??蚌壳
工具找齐全后，隔壁大妈在灶头操作，姨妈在灶角加火，配合默契，然而烫出的豆折不完整而且易焦易烂，姨妈觉得可能是这锅太惹火的原因，加上今天的原料太多，这么烫下去得到夜深。
外婆忽然想起来，大舅舅昨天买了一口新锅和户外适用的新铁灶，已用油开好了锅，用来烫豆折正合适。
我们又兴冲冲地把豆浆搬回家，草把拖回家。拿出家里老式的蓝花敞口饭碗倒浆，取出家里的大蚌壳抹浆，姨妈烫，奶奶加火，一试还不错。
只是多年未做了，开始也出现了不少烫焦烫烂的，渐渐得心应手了，倒菜籽油，倒浆，抹浆，烫熟出锅，有条不紊，姨父又过来帮忙加火，烫得越来越圆，也少有烂的了。
姨妈夸奖姨父草把扎得不错，草把扎得不能太多太实，必须少而空，这样烧出的火易燃且均匀，一张豆折一把草刚刚好。
烧火把是有技巧的，火大了浆倒下去挂不住会出现空洞，火小了豆饼会裂缝。难怪我好心要帮隔壁大妈烧火，她一个劲地拒绝我，我解释不怕脏，她 只好说你们年轻人不会烧火，连舅妈烧了一会也被辞谢了。姨妈笑话，都是一群“相”公（看客）只能等着吃。
顺手了后，她给我们讲起了小时候烧草把的往事，小时候她最会烧火把了，因为外婆总是教训她们，这些活在家不学会，以后嫁了人到人家家里要讨打的。
小小年纪的姨妈虽然听得害羞，但聪明的她学得很用心。因此哪家烫豆折都喜欢喊她帮忙烧火，一个人加两个灶，烧得脸通红昏昏欲睡，大妈们就诱惑她：“好好烧，待会儿让你好好吃加糖的豆折。”为了难得的美食，姨妈不辞辛劳，成了抢手的烧草把专业户。
讲到这里，她话题一转，今天的豆折烫得不好，也因为只有一口锅。过去都是两口锅一起烫，把一口锅的浆倒下去摊平后，另一口锅的就可以出锅了，衔接完美。如今只有一口锅，看似好专心操作，其实反而找不到节奏，因此易焦易烂。
烫好的豆折也要处理得当，双手麻利将饼拎出锅，摊在倒扣的米筛上，然后再由人摊在更大的盘箕或者竹簟上，动作必须一气呵成，否则摊好的圆饼会破碎。
这就需要人打下手，于是一大家五六人，姨妈掌锅，外婆、舅舅、姨父轮流加火，我传饼，舅妈洗盘箕等晒具，大表妹小表妹表妹夫观摩学习也帮忙，三个半桶豆浆，从下午两点多一直忙活到六点多才完成。
当然，这并没有大功告成，还得摊凉折成长筒，然后用刀切成细丝，这正是“豆折”命名的来由吧。
小舅妈把摊凉的豆饼折好忙去切，招呼我们把细丝摊开，然而怎么摊都易碎。正不得其解时，奶奶看见了忙叫停手，现在不能切，这些切了的今晚煮一锅吧。
原来，豆饼现在看似凉了仍然有粘性，必须放到第二天才能切，那样切出来的丝才松散成形。
既然不能切就折吧，奶奶看见了，又忙叫停手，怎么能把贴锅的一面折在外面呢？她把我折的又小心摊开，重新折过。我想，可能因为贴锅的一面折在里面不容易粘吧。
她一个人细细折，豆饼两边均匀往里一折再对折，折得又均匀又美观。她说，往年里，烫豆折、酿酒糟、做米酒等活她都会，大舅妈夸赞她粗细都来得，将来没我们了，你们这些“相公”上哪里吃去？学了多年包粽子硬是没学会的我惭愧地低下了头。
不过我们是给力的看客和吃货，吃了刚出锅的糖豆折，晚上舅妈用新豆折加瘦肉加大蒜叶煮了一锅，香气四溢，我们都迫不及待盛上一碗，扒一口那叫一个香，就是小时候的味道。
大舅舅说，外面买的哪有自家做的好吃，哪有会加这么多的蚕豆，更可怕的是，为了让口感Q弹不烂渣，还可能加硼砂和明矾。吓得舅妈说，这么说的话，前几天我们上街买的豆折是不敢吃了。
姨妈也感慨，累了这么几天，就是为了让你们吃上放心的豆折，现在的食品太不安全了。这口锅烫豆折开锅，明年还用这口锅给你们烫，以后年年给你们烫，自己做的好吃放心。
说完，趁着等豆折烫熟的空隙，端起一碗豆折扒一口送进嘴里，脸上笑开了花……
图文/李春
领导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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