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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道一,现居长沙,作品刊于《青年文学》《少年文艺》《散文》《散文选刊》《散文.海外版》《散文百家》《湖南文学》《草原》《小溪流》《文艺报》等,出版有散文集《被雨水淋湿的屋檐》,散文集《入睡前还有几里路要赶》正在出版中。
奔跑的锄头
/袁道一
一
屋外的风呼啸着,看样子是雪要来了。平日里握锄的手端起了酒杯,喝了一壶又一壶,盛酒的锡壶还在火塘的铁锅里热着。一年四季里,陪伴一个乡村男人最多的农具莫过于锄头,唯有这凛冽的寒天里,锄头侧身在大门后。不管主人想不想得起自己,也不管自己身处寒冷和黑暗中,它始终毫无怨言,或站得笔直,或斜倚靠于墙,远远地听喝酒的欢声笑语。锄头的体内泛起酒足饭饱的饱嗝,它一点不担心时光的锈会舔遍白花花的舌。哪怕锈迹斑斑,锄头也一点不着急。农事需要休养生息,锄头是铁打的,农人终究是血肉之躯。
暂时的离开,是为了更长久的陪伴。锄头沉默地看着一切,不发一语,好像一棵过冬的树,结实沉稳,却又不惊扰主人的清闲时光。锄头也从不和常常一起出工的*牛攀比,*牛在牛栏里慢条斯理地咀嚼稻草,偶尔还有萝卜或红薯。锄头从不需要喂养,它的体内已经浸满了腥臊的汗水甚至浓稠的血水。它不想再给主人添一丝麻烦,他想起就想起,不想起就静候着,是忠诚无比的朋友。
待到春雷一声响起,长茧子的大手一握,一扬,锄头深吻暌违的泥土,在泥水的搓洗里,在沙土的摩擦下,在草根的纠缠中,重新亮起闪亮的光芒。那细微的光芒,也是一道不可轻视的闪电,所到之处,泥土翻新,将淤积一冬的沉闷和暮气深深撅起,在阳光的催促里消散殆尽。在我们乡下,春天就是从锄头上开始的。
雨脚密集,风也正紧,整个夜就像一口被柴火熏了多年的大锅倒扣了过来。父亲披上蓑衣,戴上斗笠,扛起锄头,打开院门,拧亮手电筒,出发。走在通往山上自家田的道路上,父亲脚步匆匆,古武士一样的装扮隐约在夜色里。这个时候,很多的庄稼人还在甜梦里,鼾声躲在雨声背后。整个村子除了偶尔恶作剧发出呼呼的风声,连狗吠都不起。
尽管下了一天的雨,但田里还是没有一寸积水。父亲来不及歇一口气,就沿水路往上走。有几条水路,父亲早已是烂熟于心,闭着眼睛也能准确无误地照走不差分厘。来得正是时候,山上的雨水已经丰腴起来了,从四面八方汇聚来,汇成一条条小溪,沿着多年的老水沟迅急地奔涌。
没用多久,父亲就把几条水路的水全部引进了自家的田里。当父亲从山上下来,沟里的水就像一只只小小的鸭子雀跃着奔流,父亲在后面走着,就像一个赶鸭人。看着一条条沟里的水,纷纷赶进了自家的田里,父亲露出一丝难得的笑容,在田埂上来回走动,他是在驱赶黎明前的春寒。
父亲不是一个贪心的人,看到田里的水差不多了,就把水赶进乡亲的田里。当父亲回家扛犁耙来整田的时候,各家各户的田里都差不多有了插秧的水。一些后起来赶水的乡亲看到一身湿漉漉的父亲,都纷纷从兜里摸出烟来,递给父亲抽。他们都心里头亮堂:不用操心了,水肯定有了,只管拿犁耙来就是。回到家里,母亲备好了热乎乎的早饭。父亲觉得心里布满了明媚的阳光,眯着眼睛抓起酒盅,咽下一口米水酒,那神情就像凯旋的将*。母亲在一旁,笑着说,你啊,扛着锄头去赶水,摆明了就是给大伙儿分水。父亲也不言语,吃饭后,左肩扛犁右肩扛耙,赶着老水牛出门去了。
二
母亲在花生地里锄草,一道道银光所到之处,杂生的马鞭草、牛筋草、苜蓿纷纷连根被锄舌卷起。母亲弯下身子,抓起那些草们,在锄头上摔打几下,泥土粉碎回归花生苗的四周。草被扎成一把,丢到土坎边上,等全部锄完地,用簸箕挑回家,是家里老*牛欣喜不已的一顿美餐。
母亲挥舞的锄头起落准确无误,草被一丝不漏除去,花生苗周边板结的土挖松,这有利于花生壮籽,可以有更多的收成补贴家用,才有多余的花生在年关炒成香喷喷的美食,父亲才能用一碟碟花生米佐自家酿制的水酒。母亲锄累了,会双手交织,撑在锄把上,略作歇息。偶尔,她会眺望远方起伏的山峦,翠绿流淌。天空蓝,如倒置的大海,大团的白云点缀如浪花。我也有母亲这个习惯,放牛的时候,总是不住地遥望,小小的心里满溢对远方的遐想,山里边是否住着神仙,山那边是不是无边无际的海?我呆呆地会想很久,目光也迟迟收不回来。而母亲是没有这么多闲工夫的,回过神来,又是一番轻快敏捷的劳作,好像刚才的劳累全部驱赶出去了,又浑身注入了无限动能。
关于母亲的眺望,她是一种什么样的心境,很多年后,我才在冰心的《繁星·春水》里找到答案:什么是播种者的喜悦呢?倚锄望———到处有青青之痕了!
待我长到锄头一般高,我自告奋勇去帮母亲锄地。玉米苗迎风长,蹿得两尺多高了,一行行一垄垄,在春天的阳光下舞蹈着,彰显着充盈的生命力。玉米苗长得风快,杂草也不甘示弱,夹杂其间,欲与玉米苗争阳光雨露抢地盘。母亲走到玉米地的那一头,开始熟练地锄起来。我在玉米地这头,扬起锄头,落在玉米苗的垄行里,用力一掀,泥土翻身过来,散发着芬芳的潮气。挖了一阵,母亲发觉我的不对,制止我挖那么深,浪费力气,也不利于玉米苗的扎根,要我每次只需挖进半锄,然后将玉米苗边上的杂草连根除掉,再把挖起来的土培到玉米苗根部,被移走的土慢慢显现出一条水道,而玉米苗被培上土,能扎根更深,能站得更稳,也能结出更多的玉米穗。挖土和移土没问题,有力气足够,可要轻巧地锄掉杂草就不那么简单了,有时候我明明看准了,锄头伸过去,草没锄到,玉米苗被连土铲除。看着玉米苗倒伏在地,我很是愧疚,少一根玉米苗就少几颗玉米呢。
母亲并没有责怪我,轻言细语地告诫我,初学锄地,不可性急,动作要慢,眼法要好,力度要小。锄舌贴着地皮,如镰割走就成。我听从母亲的指导,心平气和,看准了才下锄,绝不鲁莽,也不抱侥幸心理。先慢后快,一点一点地掌握技巧,总结成功锄法,汲取失败做法。一下午下来,我基本学会了锄地。
暮色中,如期完成锄地,和母亲一起回家,母亲对我的肯学能干没有一句表扬,相反倒是充满了深深的忧伤,这凝结在她的眉宇上。当时我有些失落,很纳闷母亲的不悦。后来,我才知道,会握锄头把,在一个人年少的时候,在村子里并不看好,那意味着他一生得在这块贫瘠的土地上刨食,劳累不堪。母亲担心我只是一个握锄头把的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三
村子里的人,来到这块土地上,走到这块土地中,自始至终相依相伴的就是锄头。在我那湘西南村子里,每一个初生的婴儿,剪断脐带的胞衣,按照乡俗,必须“栽”在一棵树下。添丁人家忌讳说埋,一个“栽”字寓意孩子的健康存活。像栽一棵树一样栽胞衣,锄头欣喜地掘开树下的腐殖土,刨出深藏的新土。胞衣安稳地躺在温暖的小窝里,好像还没离开栖住已久的子宫。是啊,此刻它只是从一个女人的体内移到了大地的怀里。锄头看着这一切,做着这一切,为一个新生命的到来精神抖擞,舌尖上的光亮闪烁着民间大地上变幻莫测的神性。
村口的那片林子,每一棵树都格外枝繁叶茂。也许是因为树下都栽了胞衣的缘故吧。很多年了,树虬根盘结, 个胞衣已经成为大地上的尘土,而新的胞衣还源源不断在来的路上。这见证着乡村的繁衍生息,见证着白云苍狗。来来去去,树林青葱,人事更替。我曾经幼稚地问起过父亲,哪一棵树下栽着我的胞衣。父亲忙于农事,忙于为一家子的生计,早忘记了具体在哪一棵树下。只能依稀说起个大概方位,我去找寻过。那是一面舒展的小坡,坡上站立着几棵遮天蔽日的枫树。每到秋天,红成一团炽热的火焰。老人们都说,胞衣栽在这些树下的孩子长大成人,一定能够红火发达。我们70后那一批孩子适逢变革大潮,纷纷离开家乡,各自散落天涯,倒是都幸运地扎根一域,无一人遭受叵测,无一人沦陷危害。这也算是难能可贵了。我想,这也得益于胞衣之地给我们输送的不竭元气和灵气吧。
锄头的寿命远比用锄者长得多,一把锄头还光亮着呢,那个使用者就已经归于尘土。锄头依旧挂在墙壁上或靠在屋角里,被儿孙一把抓起,继续在大地上行走,还带着先人的汗腥。锄头总是显得年轻,一旦和沙石发生摩擦,有点缺牙咧嘴,就会被送进村里的铁匠铺修补如新。人永远无法修补如新,只能一点一点在舞锄的光影里衰老,从雄劲有力锄挥半空到萎靡无劲锄举不过腰。锄头挖开一口井,和锄头相伴一生的人,乖乖地躺进去,再被锄头填平,在锄头的 一次注视里,尘世之门默然关上, 的一丝记忆还是和锄头紧密相连。
乡村里,有很多人是被自己的锄头送终的。活不过一把锄头,村人并不悲哀,只要锄头还在乡村的土地上奔走,饥寒和苦难就会被驱逐得远远的。只是,一辈子握锄头把的人,自己无怨无悔,却指望后辈能扔掉,不走艰辛的老路。这是一个悖论,但在乡村里无可指摘。母亲仅仅上过小学二年级,认得几个字但写不出几个字,却对我读书充满了离离原上草的不灭热情。不以我有用锄的禀赋而自豪,以朴素的想法催促我发愤图强,希望我能把锄头扔得远远的,走出收获稀薄食物的土地。
锄头是乡间最为寻常的神物,一锄在手,村人们不惧魑魅魍魉。父亲不是一个胆大的人,夜晚从不敢空手走夜路,总是生怕遇到什么邪灵。可作为农人,总免不了要夜行。父亲去赶水要经过村里的坟地,父亲去给稻田放水要路过无人的林子,他走路故意发出大声响,这倒也是乡村生存哲学,大的声响可以惊走盘桓在路上的蛇。父亲雄赳赳地一路走去,扛着的锄头把被他攥得手心里都是汗。一锄抡起,什么妖魔*怪都要闻风而逃。锄头是父亲夜行的法器,是父亲倚仗的桃木剑,可以降服内心的恐惧,增强男人的勇气和胆魄。
四
父母用锄头为我铺展的求学路上,我日行渐远,终于在故土之外谋得一张入场券,如愿以偿成为扔掉锄头把的人。锄头离我远了,但锄头的来龙去脉被我梳理熟知更深了。锄是横斫式锄地农具。大型锄用于挖土,小型锄用于松土锄草,属于中耕农具。作为最基本的常用农具,锄头,从远古洪荒走来,其发明者乃神农氏。早在《周易·系辞下第八》记载:“包牺氏没,神农氏作,斫木为耜,揉木为耒,耒耨之利,以教天下,盖取诸益。”清代马骕撰《绎史》卷四引《周书》有“神农之时,天雨粟。神农遂耕而种之,作陶冶斧斤,为耒耜锄耨,以垦草莽。然后五谷兴助,百草藏实”之录。
锄头使用广,入诗亦多。最为童叟皆知的应该是《悯农》一诗,收录在小学低年级课本上,自小被我们背诵得滚瓜烂熟: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只是,这种正午锄地的苦累和暴晒,没有过亲身体验的总是隔空看花。我的舅妈是个不怕苦的人,做事有点慢,但做得很精致。六月阳光似箭,别人都回家歇息了,她一个人还弓身在烟叶地里,为插下的红薯苗锄草。热,她气喘吁吁。渴,她嘴唇枯干。汗,她满嘴的苦涩。实在太累太晒了,她就躲在土坎上蓬松的刺丛边上,获取一点可怜的遮阳地。担心时间不够用,歇息一会儿,又大汗淋漓地上阵。看到除掉的杂草萎蔫在地,看到红薯苗一枝独秀,舅妈心里充盈着劳动的获得感。直到夕阳西下,她如期锄完整块地,才精疲力尽地回家。整个劳作过程连水都没顾得上去喝一口,午饭留到晚饭时候一并吃了。
荷锄带月归的陶渊明身体力行,最懂稼穑之苦,能晨起理荒秽。他是切身躬耕于土地之上,而不是站在土地之外,以一颗悠然自在的诗心来远望。这其中的苦楚,从不握锄的王维是不会明白的,他的《渭川田家》中“田夫荷锄立,相见语依依”只是一厢情愿的怡然自得。估摸韩维略知一二,他以笔为锄将《锄园》由表及里写出了一番哲学况味。而风流倜傥如唐伯虎笑世人太疯癫,独自己看穿世间,于是呼喊一声:不见五陵豪杰墓,无花无酒锄作田。但他又何尝会无花无酒,真的去锄田呢。最洒脱不羁的莫过于刘伶,其土木形骸,遨游四方,常乘鹿车,携一壶酒,使人荷锄随之,曰:“死便掘地而埋。”“带经而锄”的是汉朝的朱买臣,家境贫寒,温饱难继。尽管靠砍柴为生,他很喜欢读书,常常背着柴草边走边读书,终成大器之才。
五
我离开了村子,很多人相继离开了村子,锄头成为坚守者。锄头一头连接着历史,一头接续着未来。至少,在我故乡的丘陵上,即便机械化程度再高,锄头的轻便灵活是什么机器也替代不了的。一想到这,锄头的笑银子一样晶亮。夜深了,风过头顶,群星闪烁。有几人还能想起乡下的锄头?你要想起就想起,你不想起就不想起,锄头不急不躁,它笃信该来的都会来,不来的终归离去。
每年清明,父亲随我一起返乡挂青,他会找出又在屋角静候了一年的锄头,这个老伙计也享福不起,天天闲着,还一口锈牙了。祖坟就在不远处山脊上,零零落落,散布如星。我们放鞭炮,烧纸钱,挂青纸,用刀砍掉肆无忌惮蔓生的灌木。唯有父亲熟练地抡起锄头,将祖坟培得高高的,如一匹匹雄壮的马驹。锄头是杂草的天敌,但是在这里,青草得到善待,草木葱茏,预示着坟山气脉兴旺,后人能庇荫得福。
在祖父的坟前,父亲在做完所有的事情后,将锄头挖进土中,将锄头柄平放在地上,坐在上头,默默地点燃一支烟。什么也不说,父亲好像在和祖父进行一场无声的心灵对话。祖父,这个一生用锄的人,一辈子锄了多少地,锄了多少草,与青草为敌,但 只能化干戈为玉帛,青草高居他的坟头,年复一年,倒也是不离不弃,淡看风云变幻。
下山的路上,父亲肩头的锄头牙口洁白。只有和土地的深入交流,才能擦拭它内心的明亮。一把锄头不惧怕沙石,不担心寒暑交替,只忧愁被遗忘,在遗忘的岁月中,闲置无聊的锈迹会爬上来。父亲把锄头搁在老地方,但锄头十分清楚,接下来又是一年的等待光阴。空阒无边,锄头把往事像筒车一样轮回翻阅,释放父亲手心渗入的汗腥味,清晰记得和他曾经的晨昏与共。
城市如巨兽吞噬乡村,我所居住的小区在城郊,背后靠山处还有一些闲置尚未开发的土地,被周围的新来的移民们整成一块块菜畦,一格一格,种着各类菜蔬。父亲也占了一块小小的地盘,锄头有了用场。我要父亲在城里购买一把新锄,父亲断然拒绝,说新锄头硌手,用起来不习惯,居然跑回老家,将锄头卸装到尼龙袋里,带到我居住的城市。自此,锄头又和父亲形影不离。
但凡有空闲之时,父亲都会扛着锄头去他的菜畦,一锄一锄将地翻了两遍,泥块都被敲得细细碎碎的,好像手捏过一般。不大的菜畦里,踩下去成窝的脚印总有那么两三枚。不用问父亲,我也知道这是我们乡下的习俗,父亲将他带进了这座城市。人在土地上行走,是要留几行脚印的。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每一个*灵都要将他的脚印一一收走。所以,挖土时候踩下的脚印,回转身子,要覆盖起来,但总得留那么几个,证明锄地人还在大地上行走。
有了菜畦和锄头,父亲在异乡的土地上还原久疏的身份,在汗水下地的劳作里,酣睡如在乡下的老房子里。离土地最近,离农事最近,离根最近,父亲的生活顿时如四季的菜蔬一样生机勃勃,没有空档的荒芜,没有闲置的空虚,一脸的神采奕奕或浮现在晨光里,或掩映在暮霭里。他不必再沉溺于毫无生气的电视,也不再无聊地到处行走如萍。
伴锄岁月长,父亲已经变得和锄一样通达,南亩耕,东山卧,世态人情经历多,闲将往事思量过。他喜欢和锄头在菜畦地里对话,用最为纯正的乡音。乡音萦绕的各类蔬菜新鲜可口,让我的味蕾一次次回到乡下。
父亲的头发花白,岁月的风霜终究不会绕行。而被父亲小心呵护、精心优待的锄头进城后,从来没有碰撞过石子,刃口雪白,一片皎洁的月一般,散发着年轻的光芒。锄头不老,而父亲总归会老去。
多年以后,父亲离开这座城市,什么也带不走,能带走的也许就是这把他用了很多年的锄头。奥修说:悲伤自有他自身的美,你要庆祝。谁真能以平和的心情庆祝?我一想到这,悲伤如浪舔礁,一阵高过一阵,一阵猛过一阵。而锄头不动声色,不改使命,继续奔赴在它的征程上。
刊于《草原》年第5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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