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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IAZAIHUANGDAO
家在*岛
有声
读物
在青岛西海岸新区大村镇西北方,有一座名不见经传的山,叫龙古山,山北脚下的坳里有个村子叫东龙古,村里有三四百户人家是方圆十里 的一个。这里民风淳朴,人们靠种地、种果树、放牧牛羊,过着慢节奏的生活。而每年盛夏,山上会盛产许多野蘑菇,是难得的山珍。
又到了采蘑菇的季节,我们照例收到婆婆的电话,让回家尝鲜,听罢不禁让人口舌生津、回味无穷。
老家人吃蘑菇,基本有两种传统吃法。一种吃法是清炒,简单的佐料是葱末、蒜瓣和油,而蒜瓣是为了检验有没有*蘑菇,如果有,炒熟了的蒜瓣就会发绿,一锅菜就算白瞎了。不过,在我吃过的二十年里,从未遇到过,婆婆从嫁过来到现在吃了五十多年,也没有遇到过。因为这里的村民对蘑菇品种早就熟识了,每一颗都是经过仔细辨认才会采摘放进筐子里。
油开后,放佐料,倒入洗好的蘑菇,大火翻炒几分钟,就会发现有乳白色的浆液流出,蘑菇变软了,不怎么用添水,盖锅烧开后停火,拌入 一样佐料,那就是墙根下的三茬韭菜。婆婆是大厨,往往是一下子炒上半锅,盛在一个大盆里端上桌,热腾腾的鲜香气扑鼻而来,黑灰色蘑菇点缀着翠绿的韮菜,裹着浓稠的汤汁,这是我熟悉的味道,熟悉的视觉,它是我无法拒绝的魅力。
我们每人先来一碗,吃完再来一碗,胃口大的成人一般要吃上三大碗,还得再喝上一碗汤汁,才过瘾,孩子们也要吃两碗。它有特别的味道,它的鲜美特别清纯的草木味,这一刻,任何鲜味都无法比拟。吃完后第二天,大便无比顺畅通透,而头疼脑热,困倦厌食,肚子憋涨的小毛病,也就烟消云散了,浑身清爽无比。
第二种吃法就是小鸡炖蘑菇,类似东北人的吃法。用刚刚长成的家鸡,而要想赶上这有蘑菇的季节吃鸡,必须是正月底就要开始抚育小鸡仔。那时候天气冷,需要先放在炕上养一个月,再挪到地上养差不多五个月,这样的小鸡,肉嫩味足。收拾好了剁成块,葱姜爆锅后,倒入鸡块大火翻炒至皮*,倒入适量水,开水慢炖半小时,开锅倒入洗好了的蘑菇,翻炒几下,再来一个滚开,就可以出锅了。鸡肉的鲜味渗入进蘑菇的香味里,鸡油滋润到蘑菇的纤维里,无比鲜香,油而不腻,是一道难得的天然滋补膳食,老幼体弱者吃了可以抵御酷夏的羸弱。这蘑菇如此诱人,也因为这山珍不是随便都能吃上的。
首先,它不是什么季节都能有。麦收过后,北方进入梅雨季节,几场透犁的雷雨,把大地浸润得水嫩嫩的,被夏阳蒸得热腾腾的,麦根儿开始发霉,山上没过脚面的栗子叶也就加速腐烂,加上高大的栗子树遮空蔽日,如同一口倒扣的大锅,形成了类似蒸笼一般的潮热环境。山蘑菇这种特殊的真菌也就在龙古山上现身了,大约会持续两个月的时间。要是雨季迟迟不来,那山蘑菇也就不来,他们仿佛就是我们的雨和伞,是夏天来龙古山的一对恋人。
其二,采蘑菇也不是件简单的事情。到了采蘑菇的季节,山上的人会多起来,除了放牛放羊的中老男人,还有三三两两的老婆子小媳妇。勤劳的山民不会专门拿出半天时间爬山采蘑菇,坡里的活多的很,除了荒草大战,庄稼需要间苗打药增肥。往往会天不亮就起床,挎着篮子,背着布袋,摸索到提前约好的婆婆妯娌姑嫂大门口,扣扣门打关,再轻声吆喝一声,很快就聚齐出发了,沿着崎岖的山路走约么六七里,就到了蘑菇现身的地界,扒开草丛,就能捡到一连串的蘑菇。
有一次,我也跟着本家奶奶和婶子去捡蘑菇。奶奶七十三岁了,瘦瘦的,矮矮的,腰板却很直流,齐耳的短发全白了,但精神依然很矍铄。她随手捡了根枯木棍,时不时的用木棍巴拉巴拉草丛,她说:“这个时候咱能采到 茬,拾完了回家,还不耽误上坡。”木棍在她手里不只是拐杖,更是找寻蘑菇的爪子和探进草堆里的眼睛。
可是我经验不足,根本发现不到了它们,它们就好像人参娃娃,跟我躲猫咪,我路过踩过的烂草丛,甚至我的篮子周围,她们竟然拾个不停。原来蘑菇从湿漉漉松软软的地下冒出来,是化了妆的,它们顶着厚厚的栗子叶斗笠,浑身裹了灰色的外衣,探着脑袋端详着周围的世界,大口的呼吸着山林新鲜的空气,好似在校园里午休被老师家长看着也睡不着觉的孩子,探出脑袋跟老师捉迷藏。
我这个外行哪里能找得到!我热的满头大汗,鞋子沾满了泥巴,腿也发软,出溜一下子跌倒了,后来还被蜜蜂蛰了手背,眼泪在我眼眶里打转。本家奶奶从地上薅了一把草叶子,放在嘴里嚼了嚼,给我煳上,才勉强忍住了烧灼刺痛。奶奶语重心长得对我说:“走山路,一定要看好脚下,看好藜棘,看好草丛,一定要嘠伙,山上地广人希,树多草厚,要时不时的吆喝一声同伴。”我佩服得点了点头,采蘑菇原来这么辛苦,还是个技术活,完全跟歌里唱的《采蘑菇的小姑娘》不是一个味儿。文人笔下,浪漫的成分太多。
太阳出来了,我们也要回家了,她们的大提蓝里都装了上半篮子,我的篮子里却只有能数的过来的几十个,盖不上篮子底。婆婆给我把把关:“这是松板,这是粘旮瘩,这是灰蕾娃,这是草蕾娃,这是有*的坚决不能吃!一旦出了问题,上吐下泻的,听说也有死人的,所以咱自己吃就好,不能随便送人。”
走到村前的河边,婆婆放下提蓝,把蘑菇倒在河边一块干净的沙地上。奶奶、婶婶也把提蓝里的蘑菇往河边的草地上一倒,空着篮子就跨步走了,回头说着:“小明他娘,俺去上坡拉,恁娘俩慢慢洗吧”。婆婆只是:“嗯”了一声,那么自然,连句感谢的寒暄的话也没有。原来,不是不懂礼貌,是像家人一样实落。她们这天不明就起来,一大早忙活,就是为了给我们回家的孩子们吃,吃完了再带走的啊。
这令我想起了二十五年前的一个夏天,二十二岁的大明用自行车驮了一大纸盒子带着烂草叶子的山蘑菇,跑了80里乡村路,满头大汗的送到了我家,据说是他和婆婆小叔子天不明就爬山拾来的。我们完全不懂这些脏兮兮、灰乎乎、破里八几的蘑菇怎么吃。大明看出来我们在想什么,他问我娘要了俩大菜盆放到井边,然后挽起来袖子压了一大缸水,就蹲下来教我们洗蘑菇。中午,我们全家吃到了美味无比的鲜蘑菇。从此,傻乎乎的我就成了他媳妇,弟弟妹妹说我就是被山蘑菇馋了去的。除此之外,那时他家连白面都不够吃的,山薄粮少,必须搀着杂粮度日。
嫁到他们家以后,每年都能吃上这道无比鲜美的山珍,年年也吃不够。
回到家,看着灶头里的火落了,开锅盛好,一家人围坐,赶紧开吃。婆婆端起我给倒上的小酒,咂上一口,瞧着我们贪吃的样子,舒心的喘了一口气,仿佛这半年的辛劳都在这一刻被驱逐了,消散了。
我咀嚼着眼前这道山鸡炖蘑菇,眼前出现了一幅幅画面:提着小桶喂鸡的婆婆,崎岖的山路,拄着小棍的奶奶,暮归的牛羊,还有那许多土生土长,灰不溜丢却鲜香悠远的山蘑菇……
文诵/小鱼儿
简介:于全玲,上泉朗诵社会员,家在*岛作家联谊会会员。抱朴守拙,好古敏求。喜文字,修己以敬;喜诵读,修己以安。
投稿:jiazaihuangda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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